第69章 古舟遗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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冰冷、浑浊的海水裹挟着刺骨的寒意，如同无形的巨蟒缠绕着萧烬残破的身躯。每一次艰难的划动都牵扯着断裂的经脉和灼痛的内腑，咸涩的海水涌入鼻腔，带来窒息的痛苦与浓重的血腥气。唯有怀中那小小的、散发着温润源种光晕的女婴，如同黑暗深渊里唯一的暖炉，用微弱却执着的温度熨帖着他濒临破碎的心脏。

“呜…”

女婴纯净的黑眸倒映着周围幽暗水流中缓缓飘动的发光浮游生物，小嘴微张，发出细微而好奇的嘤咛。后颈那片玉白碎片光芒柔和而稳定，形成一个无形的庇护罩，将冰冷的海水与死亡的阴影隔绝在外。她的安然无恙，是这片绝望深海里唯一的光。

萧烬挣扎着，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气力，将女婴更紧地护在胸前，双腿在覆盖着滑腻淤泥的黑色礁石上猛地一蹬！身体如同离弦的箭矢，借着反冲之力，朝着洞穴深处那道散发着微弱却恒定白光的巨大门户轮廓，不顾一切地扑去！

目标——引魂枢！那嵌在门户漩涡核心处的黝黑木匣！

慕清雨紧随其后，她的动作虽因重伤而显得滞涩僵硬，却依旧带着一种融入骨血的、深海猎食者般的敏锐与冷静。冰冷的眸子死死锁定门户，脚下步伐踏着奇异的水流轨迹，每一次移动都精准地避开水中悬浮的碎岩与纠缠的海草。她的气息微弱，但体内那颗沉寂的“种子”在门户白光的刺激下，传递出一种极其微弱、却带着“确认”与“渴望”的冰冷波动，如同冬眠毒蛇感知到了初春的暖意。

近了！更近了！

那道巨大的白色门户，在无数发光浮游生物形成的幽蓝光带尽头，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巨神之眼，缓缓睁开一线缝隙。门户高逾数丈，通体由一种非金非玉、温润如古玉的白色材质构成，表面流淌着无数极其古老、繁复玄奥的立体刻痕！这些刻痕此刻正散发着恒定而纯净的白色光晕，光晕柔和，却带着一种穿越时空的亘古气息，将周围冰冷的海水和幽暗彻底驱散，形成一片小小的、无水的、温暖而光明的空间！

门户正中，漩涡核心标记处，引魂枢——那个黝黑、布满天然木纹的匣子，严丝合缝地镶嵌其中！匣身之上，一道细长的裂纹清晰可见，裂纹中流淌出的温润白光，与门户本身的光晕完美交融，仿佛它天生就该属于这里，是开启这扇门的唯一钥匙！

“引魂枢！” 萧烬眼中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激动！他抱着女婴，如同扑火的飞蛾，一头撞入门户散发出的那片温暖白光之中！

“噗！”

穿过一层粘稠、冰冷、如同水膜般的无形屏障。冰冷刺骨的海水压力瞬间消失！脚下是坚实、冰凉、同样散发着微弱白光的奇异石地。空气干燥而清新，带着浓郁的岩石气息和一种难以言喻的、沉淀了无尽岁月的古老味道。

他终于踏入了门后的世界！

慕清雨的身影紧随其后，穿过无形水膜，落在萧烬身旁。她剧烈地喘息着，冰冷的眸子迅速扫视四周，身体本能地绷紧，进入戒备状态。

眼前的景象，让两人瞬间屏住了呼吸，心神被深深震撼！

这里并非预想中的狭窄通道或密室。而是一个巨大得难以想象的地下洞窟！洞窟的穹顶高悬，隐没在柔和白光无法触及的深邃黑暗之中。洞窟的四壁，是嶙峋陡峭、覆盖着厚厚发光苔藓和奇异晶簇的岩石。柔和的白光源自洞窟的中央——正是那道巨大的门户本身，以及门户后方，洞窟深处那片更加广阔的区域。

而在那片区域的中心，静静地匍匐着一个庞然大物！

那并非建筑，而是一艘…船！

一艘巨大到超乎想象的、通体由黝黑如墨、非金非木的奇异材质构成的…上古巨舟！

舟体长达百丈，形态古朴而厚重，线条流畅中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磅礴力量感。船身之上，布满了与引魂枢木纹、白色门户刻痕风格极其相似的古老符文，这些符文并非死物，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，在黝黑的船体内部缓缓流淌着极其微弱、如同星尘般的靛蓝色光点！光点流转，构成一幅幅浩瀚而玄奥的图案——星辰轨迹、深海涡流、乃至…之前壁画中描绘的、沉没于滔天巨浪下的巨大方舟！

巨舟并非完好无损。船体表面布满了巨大的裂痕和撞击凹陷，仿佛经历过难以想象的灾难。船首更是断裂了一截，露出内部复杂的、闪烁着微弱金属光泽的奇异结构。它如同一条搁浅在时光河滩上的远古巨鲸，静静地沉睡在这与世隔绝的洞窟深处，无声诉说着湮灭的辉煌与亘古的沧桑。

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、难以言喻的苍凉与厚重气息，弥漫在整个洞窟之中。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。

“这…就是壁画里…沉没的方舟？” 慕清雨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的震撼，冰冷的目光死死盯着那艘沉睡的巨舟，“引魂枢指引的终点…星坠之地的核心？”

萧烬抱着女婴，心脏狂跳。引魂枢、白色门户、上古巨舟…唐绝前辈绝笔中提到的“东海阵枢”源头…难道就是这艘沉没在时光深处的方舟？女婴源种碎片与门户的共鸣…又意味着什么？

就在这时，怀中的女婴似乎被眼前宏伟的景象所吸引，小小的身体在萧烬怀中扭动了一下，后颈的源种碎片散发出更加柔和的光芒。她伸出小手，朝着巨舟的方向，发出模糊的咿呀声。

仿佛在回应她的呼唤——

“嗡——！”

一声低沉、悠长、仿佛穿越了无尽岁月的叹息，毫无征兆地在洞窟深处响起！声音并非来自巨舟，而是源自巨舟旁边，一块巨大、平整、如同祭坛般的黑色晶石平台！

平台上，一个盘膝而坐的身影，缓缓地…抬起了头！

那是一个须发皆白、身形枯槁的老者。他穿着一身早已褪色、却依旧能看出是古老中土样式的粗布长袍，袍子上打着厚厚的补丁。他的脸上布满了刀刻斧凿般的深深皱纹，记录着岁月的无情与海风的暴虐。一双眼睛浑浊不堪，仿佛蒙着厚厚的阴翳，然而，就在他抬头的瞬间，那浑浊的眼底深处，却骤然爆射出两道如同实质般的、洞穿人心的锐利光芒！

这光芒并非攻击，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、仿佛能看透灵魂本质的穿透力！瞬间锁定了闯入的萧烬和慕清雨！

一股无形的、如同山岳般沉重的威压，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，笼罩了整个洞窟！并非源自内力或杀气，而是一种历经无尽岁月、看透沧海桑田的古老意志！在这股意志面前，萧烬和慕清雨感觉自己如同暴风雨中飘摇的孤舟，渺小得微不足道！

“咳…咳咳…” 老者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，枯瘦的身体佝偻着，仿佛随时会散架。但他那双锐利的眼睛，却死死盯着萧烬怀中的女婴，以及女婴后颈那片散发着温润光芒的玉白碎片！浑浊的眼底深处，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——有震惊、有难以置信的狂喜、有深沉的悲伤、更有一丝…如释重负的解脱！

“源种…传承…终于…等到了…” 老者干瘪的嘴唇哆嗦着，嘶哑破碎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，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生命的力量，“归墟…之门…重开…大劫…将至…咳…咳咳…”

他剧烈地咳嗽着，枯槁的手颤抖着指向洞窟穹顶的方向，又艰难地指向那艘沉睡的黝黑巨舟。

“潜蛟…倭寇…追兵…已至…深渊之上…” 老者的声音断断续续，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沉重，“方舟…‘启明’…唯有…源种…可…唤醒…”

“咳…咳咳…时间…不多了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