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65章 看不见的敌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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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声怒喝从远处传来，陈砚抬头看去，就见一行人急匆匆朝着此地赶来。</p>

领头是两匹马，其后便是一辆挂着两个灯笼的马车，再后面还跟了十来个疾跑的壮年男子。</p>

黄管事死灰般的脸上重新燃起希望，双手紧紧握拳。</p>

老爷来了！</p>

只要老爷将这些货物留下，便一切好说。</p>

马车停下后，立刻有一男子趴在地上，极富态的黄奇志黄老爷踩着那人的背下了地，疾步走到身穿官服的陈砚面前。</p>

只瞥了眼被打开的麻布袋，那黄老爷便意味深长道：“陈大人做事该给自己留一线，莫要得罪不该得罪的人。”</p>

陈砚疑惑：“敢问黄老爷，哪些是不该得罪的人？”</p>

黄奇志心中恼怒，面上却压抑怒火：“以陈大人的聪慧，该知人外有人，天外有天，这明面上的人得罪也就得罪了，背地里的人是万万不可得罪的。”</p>

“愿闻其详。”</p>

陈砚虚心求教。</p>

黄奇志一口气堵在胸口，险些将自己憋死。</p>

他压低声音，咬牙道：“前朝就有不少皇帝想要开海，可为何改朝换代了，这海还是开不了？这上头有多少张嘴等着喂？陈大人莫不是以为凭一腔孤勇，就可碰走私一事。莫说是你，就是首辅也不敢碰。”</p>

说完，黄奇志站直了身子，对陈砚拱手道：“今晚之事，你我可当做从未发生。陈大人依旧可当你为国为民的好官，在下依旧是盐商。大人想救济灾民，在下也可尽绵薄之力。”</p>

前世陈砚看到网上有人说，明代几位皇帝都是想开海，触犯了走私集团的利益被弄死了。</p>

今晚这黄奇志所言，好似在佐证背后走私集团的庞大。</p>

陈砚沉默片刻，便笑着摇摇头，再抬眸，眼底已是一片清明：“黄老爷以为本官是为了官声？”</p>

黄奇志道：“大人能连中三元想必吃了不少苦头，以大人如今的官声，只要好好活着，便是熬也能熬入阁。大好的前程等着大人，大人何必趟这趟浑水？切莫以为得罪了徐首辅，便不怕这天下之事了，谁当首辅于他们而言并不要紧，听不听话才要紧。”</p>

陈砚冷笑：“按照黄老爷的意思，你背后的人想让谁当首辅，谁就能当首辅？”</p>

黄奇志并未直言，只道：“天下熙熙皆为利来，天下攘攘皆为利往，大人为国为民之心让在下钦佩，可大人也该知晓，您除了自己，这身后还站着亲眷九族。”</p>

天上有明月，却照不亮这如墨般漆黑的夜。</p>

夜晚的海风吹来，却仿佛是一双大手，要将陈砚推入无尽深渊。</p>

陈砚想到家中那日夜不停干活的爹娘，想到偷藏鸡蛋想为他娶媳妇的奶奶，想到为了他抽生死签的族人。</p>

这是封建王朝，是一个一着不慎就抄家灭族的时代。</p>

他不能一人做事一人当，他的命不仅仅是他自己的，也是家人的，是族人的。</p>

明面上的敌人从来不可怕，可怕的是那背后看不见的敌人。</p>

他不知他们有多少人，更不知他们是什么身份，有多少能量。</p>

他连挥拳都不知朝谁挥，也不知何人何时何地会以何种方式朝他出手，朝他的族人出手。</p>

未知才是最可怕的。</p>

当年他只是廪生时，高坚与他说到背后的徐首辅时，他害怕了。</p>

今日他已是五品官，黄奇志说起背后走私集团时，他还是害怕。</p>

他爬了这么久，好似离真正的权势依旧遥远，遥远到他连看都看不见。</p>